指望

指望

鐵口直斷

「這孩子額頭飽滿耳垂豐厚，將來必是富貴命」算命仙如是說，母親臉上閃過滿意笑容。
多年過去，頂著「月光族」頭銜度日的我憶起這樁童年往事不免苦笑，如此平凡人生怎算富貴命呢？很想問問母親是否記得算命仙的鐵口直斷、對我現下的生活是否感到失望？

另一個世界

凌晨響起急促電話鈴聲，母親語氣哽咽地說：「你阿嬤過世了。」
我們駛著夜車趕回南部，叔叔家的客廳被佈置成臨時靈堂。阿嬤身著華衣錦服、配戴項鍊首飾，躺在木椅搭架的床鋪上；臉色少了紅潤，腹部彷彿仍隨呼吸緩慢起伏著。
憶起幼時愛哭的我常遭父親責罵，阿嬤出於疼惜，總藉故帶我到人聲鼎沸的傳統市場、樹蔭濃郁的公園、香火鼎盛的土地公廟散心......；後來家人搬離南部到台北發展，我和阿嬤相處的機會少了，外在和心裡的距離也就遠了。
如今阿嬤走了，人卻聚了。
親戚們圍坐在門口庭院折著蓮花與元寶，禮儀師父說：多折點好讓你們阿嬤在另個世界享用。
阿嬤遺體火化當天，子孫們燒了多箱紙紮的元寶、蓮花、洋樓、花園、冷氣機、電視機、僕役、豪華汽車、電腦、ipad......，一應俱全。
有人說死亡是生命的終點，我卻認為那是另一段旅行的開端。
阿嬤，妳在另個世界過的富足快樂嗎？

富貴命

妻子懷孕數月後，醫生告訴我們：「妳太太的子宮裡長了一顆腫瘤，嬰兒的頭正好枕在腫瘤上，可能得剖腹生產再馬上接著切除子宮腫瘤。」
母親請教算命仙敲個手術的良辰吉日，她說：「花錢消災，求個心安也好。」。
手術結束後，母女均安；寫得一手好毛筆字的父親在宣紙上寫下小孫女名字，他說算過八字，一世好命；母親提著雞湯趕來醫院探視媳婦和小孫女，她看著保溫箱內的小孫女說：「伊的嘴巴親像你」。
我笑著回她：「臉這麼皺還看不出長相吧。」
「有啦，親像你。」母親臉上掛著那抹熟悉笑容。
我語氣刻意平靜地問：「老媽妳還記得小時候帶我去算命的事情嗎？算命仙說我未來富貴命。」
「咁有？我唔記得這件事。」
「有啦，算命仙都嘛挑好話講，什麼一世好命、什麼富貴命都是假的吧。」
母親沈默半响，指了指病榻上的媳婦和孫女說：「你當然是富貴命啊。」
我望著熟睡的妻子與女兒，妻子疲憊的神情中帶有滿足笑容，女兒熟睡時她的小小掌心會微微開闔著，彷彿想要抓住點什麼，我猜大概是想抓住前方滿滿的未來與希望吧。
看著這兩個深愛的人，我笑了開來。

文字：香功堂主